天奕

by bluefighter

說罷,你要黑子抑白子?莫謙,亦莫讓!

群-圍棋
遊戲開始之初,滿以為可以全身而退!遙遙相望於棋盤左上與右下,一手三三,一手小目,一子一子,緩緩摁落,我們悠然相待,甚至連落子的一聲啪答,都微乎其微,於是,連吐纳的氣息,都嫌太響,扁平的表情裡沒有悲喜,在扁平的空場裡游移,一切俱沉靜如磁石,小小的步輻裡一肩一肩醞釀擁擠。
終於,走至逼臨城下,短兵相接的時刻!這一戰來得忒快-布局太漫長,觸發的一瞬便顯得太短促-凝滯的空氣裡拉钜著瞧不見的劍弩,一根無形的絲繫著兩頭,絞扭,緊縮,縮緊,扭絞!我們的血腥是兵不血刃的血腥,圍城,在寂寞孤絕中教對手窒息,幾乎,連肅殺都算不上,而無言之間,季已深秋,不知不覺禿了梧桐。
於是我圍了我的疆,你畫了你的界,勝敗,淡漠平靜得恍如不相交涉,祇是,終有一方的領土教慢慢掏空,寸寸枯竭,寸寸乾涸,直至衰亡那天,亦保有一具軀殼!

羣-西洋棋
這場局裡,每一著都帶著形容,你我運籌帷幄,亦避不了時時兵戎相見!這一場過手丟了城池,下一次交鋒又損了兵將,那是實打實招招到肉的硬仗,一進了局,就是入了少林寺木人陣的闖關者,每一步觸,都可以是下一殺著的引信-肌膚相濡相親,痛,且快!那裡沒有慈悲,祇有謀略,誰傷誰都不該手軟-有時那一擊重極狠極,誰都祇能咬著牙:該,不怨!而每一種傷俱有悲喜,關於一只騎士之死…關於一只主教之死…悲喜帶著氣味顏色的記憶,在黑白背景裡來回穿梭,你,或我,遂隨之返童,或者凋萎-不會再有比已消逝的更快樂的事了…
我們彷彿緝捕鼠仔入掌心的貓兒,誰都不急著一擊致命,直突,斜走,日字前進-彼此追索,相互逃躲,一旦擒來,便要對方傷筋、挫骨、流淚、淌血,直至再無活路,最後一刻,還要拏劍指住眉心,一字字逼問:「承不承認,你-敗-了?」敗者寇,敗者亡,敗者棄甲,棄甲,亦免不了引頸受戮-你把棋盤撫亂:「這局不算,重來過!」
但眼下誰有那個閒功夫與你重新擺好滿盤黑白傀儡,重新危坐展開另一場文明而殘暴的廝殺?除非你尋著下一個對手,棋力相當,他與你一樣強橫,一樣忍心,在血肉湍飛的雙人舞中興興頭頭地熱鬧-但,不保證不寂寞-沉思喘息的片刻!一敗塗地的戰場陳列歷歷每一隻立體的死亡表情,自由意志儘供選擇沒有命或者沒有靈魂-你可曾見過色彩豐艷的黑白?

棋與碁-木石因緣
但,憑什麼「棋」非得是木製的?祇是,我們早已習慣,誰,名之為誰,就是誰,即使不真是那個誰!於是這場對奕,刻意搬出一匣子沉手的「碁」,且據了八角亭裡那張青石桌。什麼樣的時刻,扮什麼樣的身分,用應分的角色相互對待,但,竟許真正要緊的其實是本質-木與石,終究是不是神瑛與絳珠?一生對奕,到頭來不辨好了-誰是贏家?

夢境-彩色與黑白
棋子黑白,棋局未必黑白-黑白,無有氣味,無有聲響,但可以是過去現在未來-與瞳仁的顏彩無關,與凝滯或流動無關,與-你此際溫度相關。並沒有那一個比另一個更好些,但,不疼痛,好麼?不開心,好麼?不疼痛亦不開心,好麼?
夢裡,祇自知,執執拗拗地下著一盤棋,惘惘統馭黑軍操弄白軍,左衝右突,僵峙肅立,對奕漫長,楓紅霜醉,同時在時間裡鬚髮俱白,一齊敗成沙塵湮沒的殘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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